苹果手机离得开郑州富士康吗？

“缺人，很多缺人。”

9月1日，郑州富士康的招聘大众号“郑州富工联招聘”里，最显眼的依然是继续发布的“高价”招聘信息。

招聘价格节节攀升。6月27日，最高返费仅为5000元，到6月30日就涨到了6000元，7月中上旬返费在7000—7500动摇，到了8月底，最高返费涨到了8000元。所谓返费，是指返费工的收入。以最高工价算，本年郑州富士康的返费工做满三个月能拿到18500元—22500元，小时工每个月能够拿6000—7500元。

“现在仍是旺季高价。”招聘信息里泄漏着“冲刺”和“赶工”的信号，方针很清晰，9月10日是苹果新手机的发布日，iPhone 16行将问世。

这个夏天，关于苹果最大代工厂郑州富士康，充满着不同的声响。一方面，人们将富士康旺季招工广告视为其无法脱离，乃至正在“回归”郑州的信号；另一方面，本年上半年河南手机出口暴降，苹果工业链搬运的影响无法逃避。

郑州是这一轮苹果产能再布局的“失意者”，但曾寄予厚望的手机工业的下滑又不只由于富士康脱离。更重要的是，在全球手机出货量遇到瓶颈，并且品牌会集度不断进步的当下，手机工业在郑州与河南现已碰到“天花板”。

对郑州来说，最重要的或许不是简略让富士康“回来”，而是怎么找到“下一个富士康”。

4月26日，河南郑州大学举行的春季学校招聘会上，富士康新作业开展集团（富士康科技集团·工业富联）的校招货摊。图/视觉我国

郑州手机工业怎么了？

跟着新款iPhone行将发布，郑州富士康在7月底8月中进入出产旺季，天然也进入招工旺季，首要招聘临时工。

不同于具有“五险一金”、被裁人时会取得“N+1”补偿的正式工，临时工一般只在旺季很多吸纳。2024年7月底以来，富士康将小时工工价从此前的21—22元，进步至26元。比较上一年，富士康旺季招工需求略有上涨，工价涨幅根本相同，本年仅仅正常的“旺季招工”。

在电子消费品代工企业相同密布的昆山，有当地政府人士告知《我国新闻周刊》：“比较之下，郑州富士康的劳动力本钱依然较低，昆山小时工的价格乃至能够到达30—35元，高于正式职工，一方面导致企业之间抢人，另一方面导致正式职工浮躁。可是电子消费品代工厂只能是潮汐式用工，因而每到苹果新品会集发布的九、十月之前，这个问题就会变得严峻。”

劳动力足够，并且价格较低，这也是富士康当年搬迁到郑州的重要原因。2010年后，苹果CEO库克说，需求把工厂搬到离工人家更近的当地，富士康其时有近20％的河南籍职工。

所以，富士康“内迁”。2010年9月16日，富士康郑州厂区开工，坐落新郑归纳保税区（综保区尔后被归入2013年树立的郑州航空港经济归纳试验区，即郑州航空港区）。谈及开端130多万平方米厂房建造速度，时任鸿海集团董事长郭台铭说：“这是世界榜首的速度，世界榜首的行政功率，河南人，NO.1。”

这一厂区就是人们口中的港区富士康，现在占地近560万平方米，是富士康在我国大陆最大的工厂，一起是苹果全球最大的拼装厂，大都iPhone系列高端机型在此拼装出产。

依据河南大学副教授陈肖飞调研，高峰期富士康郑州科技园职工数量到达30余万，富士康郑州科技园包含港区富士康在内的三个厂区。现在，这一数字现已下降到冷季约10万人，旺季约20万人。

郑州富士康用工数量有所减缩，机器换人是重要原因。早在2021年，郑州科技园智能互联车间便当选世界经济论坛（WEF）“灯塔工厂”名单，出产功率进步了102％。

外界之所以重视郑州富士康用工状况，是由于在很大程度上将其视为郑州富士康产量的晴雨表。经过数据比照不难发现，郑州手机产量在峰值后现现已历两次显着跌落。

富士康郑州于2011年投产后，郑州敏捷成为全球重要的手机出产基地。2011年，郑州计算局初次在年度计算公报中将手机产量独自发表，当年郑州出产了2445万台手机。随后几年这一数字敏捷上升，2014年头次打破亿台。峰值呈现在2017年，挨近3亿台。可是尔后呈现榜首次大幅跌落，2018年、2019年别离出产2.13亿台、2.14亿台，比较2017年降幅在30％以上。2020年则阅历第2次下滑，超三成降幅，到达1.35亿台。尔后尽管略有上升，但一向未超1.6亿台，上一年的数字约为1.43亿台。

比较于峰值，上一年郑州手机产量现已缩水近50％。有相同阅历的还有河南手机出口量，在2018年到达峰值1.26亿台后进入跌落通道，上一年的出口量仅为5761万台。

可是，富士康苹果手机的产能是否阅历相同比例的跌落？郑州富士康具有苹果全球最大的拼装厂，因而人们习惯于将郑州乃至河南的手机制作工业等同于富士康，但现实并非如此。

就在郑州手机产量到达峰值的2017年，《河南省电子信息工业转型晋级举动计划（2017—2020年）》（下称《举动计划》）在当年11月对外发布，提出苹果手机与非苹果手机2020年的产能方针，别离为1.6亿台与3亿台。并计划到2020年引入培养40家整机制作企业，要求“加速接受华为手机代工出产项目，策划树立华为智能手机和其他智能终端产品制作基地；加速引入OPPO、vivo、格力等手机出产项目”。

郑州官方并未完好发布历年苹果手机与非苹果手机产量。郑州非苹果手机产能首要来自航空港区的智能终端（手机）工业园，2014年开园后榜首批入驻企业包含中兴、天宇、乐派等13家企业。航空港出资集团曾在2018年发表，2014年—2017年，工业园非苹果手机产能别离为2438万台、6300万台、1.32亿台、1.96亿台，称“非苹果手机产量进入‘迸发期’并于2017年超越苹果手机”。

以2017年的峰值数据为例，当年郑州手机产量到达2.95亿台，其间非苹果手机产量至少有1.96亿台，这意味当年苹果手机产量略少于1亿台。这一趋势至少连续到2018年，当年上半年，苹果手机与非苹果手机产量别离为近3400万台与7659.8万台。

也就是说，在“全球7台手机就有一台产自郑州”的时刻，非苹果手机产量是苹果手机的两倍。2023年，当郑州手机产量下滑至1.43亿台时，郑州富士康仍出产手机8287万台，尽管比较2017年产量下降，但并未“腰斩”。

变量最大的，其实对错富士康的产能。适当一部分非苹果手机瞄准的正是海外商场。如2016年、2017年手机产量别离为1180万台、1300万台的河南信太通讯科技有限公司，产品便首要出口到印度、俄罗斯等国家。

因而，与其将郑州、河南手机产量和出口量下滑与郑州富士康一家企业产能搬运相联系，不如将其视为短少富士康之外第二家企业支撑的非苹果手机产能的大幅缩水。

其实，河南省与郑州市政府一向期望引入第二家闻名品牌手机，在2017年印发的举动计划提出，“着力引入国内闻名品牌手机”，并以为电子信息工业“对单个当地、企业的依存度过高，工业开展存在必定危险”。2022年印发的《郑州市人民政府办公厅关于加速新一代信息技能工业开展的施行定见》也提出，“加速引入国内外闻名品牌智能手机”。

但即便在郑州手机制作业迅猛增加的年代，其引入的项目也是鱼龙混杂。在2016年，声称年产3000万台智能手机的河南省金昌威电子有限公司项目落地郑州航空港区，并在当年年末宣告投产。这家公司的母公司是正威集团，主业是有色金属挖掘、锻炼、加工及交易。可是在2022年，这一项目智能手机、笔记本电脑等产品算计产能缺乏百万台。

当然，郑州富士康的确面对产能搬运的压力，只不过其并非外界幻想的“大进大出”，而丢失产能的去向也并非仅仅印度。

谁在“抢生意”？

富士康坐落印度的产线被以为是郑州富士康的直接竞赛者，两者此消彼长。

本年，部分iPhone 16与iPhone 16 Pro机型将在印度出产。印度初次承当相对高端的Pro机型出产，这条音讯好像比新款iPhone自身引发更多重视，由于此前Pro机型只在我国出产。

有音讯称，富士康印度厂区iPhone代工良率仅五成左右。不过，富士康董事长刘扬伟驳斥谣言称，在良率方面，印度比较我国大陆“没什么不同”，假如只要五成良率，“咱们早就撤了，我不撤，客户都会叫咱们撤，所以那并不是真的”。

富士康现已在印度出资 100 亿美元，下一年将会加大出资。富士康将部分iPhone产能从我国搬运至印度的趋势不会改动，哪怕暂时遇到曲折。

从2017年起，苹果在印度设立了相对低端的iPhone SE出产线。可是2023年从前，印度出产苹果新品的时刻都晚于发布时刻，苹果会将出产能力从我国搬运至印度，可是iPhone 15从发布之时就在印度出产，iPhone 16将连续这一战略。

苹果手机在印度的产能会以多快的速度增加仍是未知数，终究有多少iPhone产自印度也一向难有精确的数字。本年4月媒体报道的数字是14％。假如以上一年2.3亿台iPhone产量计算，对应的产量为3000余万台。依据Counterpoint的陈述，2020年，印度产iPhone仅占iPhone全球产量的1.3％，2022年才上升至4％。

手机职业分析师郭明遐在2023年11月发布的一份陈述猜测，到2024年iPhone产能中印度占比将增加到20％—25％。同期富士康在郑州的出产规划估计将削减约35％—45％，在太原的出产规划估计将削减约75％—85％。

印度iPhone产能到达这一规划现在来看仍有难度。有了解印度手机工业的中方人士告知《我国新闻周刊》，据他调查，现在印度手机工业的“大后方”，包含零部件、设备等仍来自我国，估计印度手机工业链需求15—20年才干到达现在我国手机工业链的成熟度。即便是拼装环节，印度本乡企业仍处于起步阶段，在技能、办理等方面远远落后于我国企业以及在印中企。“不过印度工人的功率现已能够到达我国工人的九成，但月工资只要1000元左右，远低于我国工人3500—4000元的工资水平。”

依据本年4月苹果发布的2023会计年度供给链名单，我国大陆工厂为155座，位居榜首，而印度只要13座。关于苹果将iPhone产能从我国搬运至印度的最终方针，潮电智库分析师孙燕飚向《我国新闻周刊》表明，未来国内苹果手机产能将首要供给国内商场，或许最多占全球产能40％。

不过，比较于向印度搬运产能的长期趋势，郑州富士康短期内正面对国内厂商的竞赛。

依据第三方组织Visual Capitalist征引TrendForce汇编的数据，2023年发布的iPhone 15系列70％由富士康担任出产，25％由立讯精细代工，其他5％则由印度塔塔公司承当。相对高端的iPhone 15 Pro，富士康和和硕别离占有70％和30％产能。在尖端机型iPhone 15 Pro Max上，富士康和立讯精细别离占有70％和30％产能。

从中不难看出苹果下降供给链会集度的尽力，而这一进程在2020年后加速。

在2020年从前，富士康、和硕、纬创是iPhone三大拼装厂。2020年7月，立讯精细宣告其控股股东以33亿元收买纬创坐落姑苏昆山的两座工厂，成为iPhone代工厂。纬创近年来只保持5％—10％的iPhone代工商场比例，并且一向未能代工高端机型。

2021年年末，立讯精细宣告在昆山市建造一座占地面积达28.5万平方米的制作园区，适当于40个足球场巨细。立讯精细其时期望将iPhone产能从2021年的650万台敏捷进步至2022年的1200万—1500万台。

一个标志性事情是，2023年年头，立讯精细在昆山少数出产iPhone 14 Pro Max，以补偿富士康产能缺乏。此前，富士康一向是最新款iPhone Pro机型的独家代工企业。2022年第四季度，苹果深受郑州富士康产能下滑、新品缺少的困扰，以至于其在当季交出了一份营收、净利润双双下滑的财报。也正是在那个季度，有河南当地政府乃至呼吁公务员到富士康作业。

2023年末，立讯精细董事长王来春泄漏，立讯精细为苹果出产三款iPhone 15，该事务在曩昔一年翻倍。

跟着立讯精细在iPhone代工商场中的位置不断进步，立讯精细“重仓”的姑苏昆山手机产量从2021年3380.2万台，敏捷增加至2023年的7536.18万台。江苏本年上半年手机出口金额同比增加42.7％，与河南近五成的下滑构成反差。

郑州怎么办？

其实，手机、笔记本电脑等电子消费品制作在国内现现已历几轮搬迁。

“此前重庆吸引笔记本电脑出产企业力度较大，一些台资企业将产能从昆山搬迁到重庆。可是昆山工业配套更为完善，拼装企业能够紧缩零部件库存，然后下降归纳本钱，因而也有企业外迁后回流的状况。并且2020年后手机产量敏捷进步，改动曩昔以笔电为主的格式。”有昆山市政府人士向《我国新闻周刊》坦言。

他表明，在编制昆山“十四五”规划时曾有意下调电子信息工业比例，可是又不或许过度镇压优势。“支撑产量的巨子根本是代工企业，并且‘苹果系’较多，其间必定存在危险，由于苹果是一家比较强势的企业，一旦提出搬运产能短期内就会有所举动。”这被他称为昆山电子信息工业的缺点。

作为苹果产能再布局的失意者，郑州正面对这样的为难。比照郑州“十三五”与“十四五”规划能够发现，郑州调低了电子信息工业产量方针，从7500亿元下调至6000亿元。郑州、河南一向未能找到富士康之外的第二支点，并且郑州富士康减缩产能几乎是大概率，手机工业的幻想空间已然不多。

2023年4月，鸿海集团提出用5—10年的时刻在河南新造一个富士康，可是手机现已不是关键词。其时，富士康将新作业总部落地郑州，称将深耕河南施行“3+3”转型开展战略，即电动车、数字健康、机器人三大新兴工业和人工智能、半导体、移动通讯三大技能范畴。

本年7月，鸿海集团发布公告称，富士康将在郑州出资建造新作业总部大楼，项目一期选址于郑东新区，建筑面积700公亩（7万平方米），总出资10亿元人民币。新能源轿车工业是富士康新作业项目的要点。2024年1月，河南富士康新能源轿车工业开展公司树立，注册资金5亿元，将聚集新能源轿车工业，加速项目推动。

轿车现已与电子信息、配备制作、现代食物、铝精深加工等并排，成为郑州在“十四五”期间期望打造的千亿级工业集群。

消费电子代工巨子转型新能源轿车工业，富士康并非孤例。如立讯精细，自2007年发力轿车连接器并于2012年收买福建源光电装切入轿车电子范畴以来，其方针一向是成为一级轿车零部件供给商。现在，公司在轿车方面的产品线包含轿车连接器、智能驾舱等。

不过，新作业总部落地后，富士康近期在郑州港区会要点布局新能源轿车试制中心、固态电池工业。这显着不能缓解当地政府的焦虑。本年上半年，河南愈加显着遭到手机出口下滑对外贸的连累，在手机出口金额同比下降49.1％的状况下，河南出口额下滑19.1％。

翻看河南省出口首要产品量值表不难发现，仅从本年上半年数据来看，有潜力到达手机出口金额的产品并不多，轿车显着是其间的一种，本年上半年的出口额超越140亿元，尽管比较手机的565亿元仍有不小间隔，可是录得近20％的增幅。

2022年6月，郑州就提出在2025年力求全市新能源轿车产能超越100万辆，新能源轿车工业产量年均增加20％以上。尽管其时郑州轿车工业规划约2000亿元，可是当年新能源轿车产量不到7万辆，而比亚迪在这一方针中扮演了重要人物。

有从前屡次与比亚迪商洽项目引入的当地政府人士告知《我国新闻周刊》，国内车企或许只要比亚迪新建产能不受约束，由于其现有产能使用充沛。比亚迪布局产能有其节奏，在2023年销量打破300万辆后，发动下一轮新建产能选址或许要比及销量到达400万辆之后。而比亚迪比较垂青当地政府能否“给钱、给地、给商场”。

2021年，比亚迪的销量尚缺乏百万。郑州比亚迪于2021年9月与郑州港区签约，37天内完结项目开工，17个月顺畅投产，2023年4月正式投产，当年完结产量334.7亿元，出产整车超20万辆，出产动力电池及储能7GWh。

2023年，郑州出产的31.6万辆新能源轿车中，有20万辆轿车由比亚迪出产，郑州用了不到一年时刻，就进入新能源轿车产量前十城市榜单。

在官方信息中，郑州比亚迪被称为比亚迪产能最大、用工最多的整车出产基地，共规划三期项目，现在现已投产的一期项目规划产能为40万辆。而依照郑州比亚迪人力资源部分担任人在本年7月对《河南日报》介绍的用工信息，现有3.6万人，满产后总用工将增至5万人。

当然，超越300亿元的产量与3.6万人的用工数量比较巅峰时期的富士康仍有不小的距离。不过郑州比亚迪正在敏捷生长，河南省轿车职业协会2024年7月22日发布的数据显现，郑州比亚迪本年上半年产销量是上一年同期的10倍。

从项目建造开端，郑州就在以当年迎候富士康的速度迎候比亚迪，并等待平等报答。

发于2024.9.9总第1155期《我国新闻周刊》杂志

杂志标题：富士康“重回”郑州背面

记者：陈惟杉

修改：闵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