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创人在咸鱼上买设备，创新药寒潮吹进BioBAY

本文来自微信大众号：经济观察报 （ID：eeo-com-cn），作者：张铃

8月底，生物科技立异企业的开创人们参与了一场BioBAY的职业集会。咱们聊起了近况。有人正在频频和投资人碰头，为公司要上临床的管线“找钱”。有人正考虑到更廉价的城市建厂。戴晓兵则告知同行们，他裁掉了一半儿的职工，正忙着把事务拓进海外和医美范畴。

导读

壹||王超说，因为咱们都很难融到钱，二手设备交易量变得比新设备还要大，他乃至风闻姑苏最近建起了一个微信群，专供封闭的公司卖设备用。

贰||从2022年开端，本钱商场变冷。2023年，科创板第五套规范收紧，亏本企业上市变得困难，一级商场本钱短少退出途径。这一年，我国健康工业融资额缩减到2021年高峰期的13%。

叁||2023年11月，圣诺医药授出合共40.94万份购股权。本年3月，圣诺医药股东陆阳、戴通畅所持部分股权相继被强制出售。

肆||已然一时找不到钱，就只好把立异药放一放，找个高性价比的小城建厂，做保健食品和抗病毒制剂，走难度低的快消道路。

伍||“在冬季要养膘，要去做功课。”戴晓兵也这么说，隆冬给公司关了一扇窗，但他要靠自己凿出一道门来。

9月初，姑苏气温超越30度，但姑苏生物医药工业园（BioBAY）的立异药企业却正感触着阵阵寒意。

透过园区工作室的落地窗，壹达生物的开创人戴晓兵望向对面楼宇，那里好几家了解的公司已不见踪迹。

我国立异药隆冬持续两年了，BioBAY里的人们感触尤深——和国内别的两家归纳竞赛力排在前三的园区上海张江、北京中关村比较，更显着的创业基因是BioBAY的共同标签。

曩昔10年，从这儿走出的企业占有了我国赴港上市生物医药企业的半壁河山。也因为更多集合了创业型公司，隆冬下的现金流窘境在这儿更集中地迸发了。

经济观察报得悉，两年前BioBAY一期、二期、三期工作楼曾一房难求，现在入住率下降到了约多半；四期、五期的入住率则从两年前的多半降到了现在的约五成。

大都Biotech消失时，没有破产公告，没有新闻报道，只需同行的一声叹气——挂到闲鱼APP的二手设备能够寻迹。

和不少同行相同，科学家周永亮注册了闲鱼账号，和屏幕另一端的卖家讨价还价：最近许多公司关门，处理设备不少。咱们公司刚开端，要把本钱操控一下。

8月底，生物科技立异企业的开创人们参与了一场BioBAY的职业集会。咱们聊起了近况。有人正在频频和投资人碰头，为公司要上临床的管线“找钱”。有人正考虑到更廉价的城市建厂。戴晓兵则告知同行们，他裁掉了一半儿的职工，正忙着把事务拓进海外和医美范畴。

戴晓兵喜爱打高尔夫球，现在球杆现已落灰。而从前一同打球的创业者球友，有三分之一的公司关门了。

设备大促销

“工作室桌椅处理，骨折价，走过路过不要错失。”

“xx栋315退租，出一批设备和设备，可随时看。”

“有需求工作桌的吗？免费送，来xx栋自提。”

……

主要为Biotech开创人供给会议、媒体和咨询服务的一位渠道人士加入了一个500人大群，这类设备和家具转卖信息从一年前开端呈现，上一年还仅仅零散的，本年简直每周都有呼喊的，每一条音讯背面，都有一家预备缩短或封闭的企业。

应者寥寥。“园区封闭的公司许多，我估量有大几十家。”在BioBAY专门做二手设备的王超说，姑苏做二手医疗设备的公司有好几家，本年单是找到他的封闭企业就有近20家，这些企业规模都不大，有的有二三十人，有的就一两个人。

接到电话，王超会到现场检验，给设备充电运转，检查情况，再估个价。试验室常用的小型医药设备如离心机、培养箱、生物安全柜、超低温冰箱……原价在数千元到十几万元不等，情况较好的次新设备一般收买价两折，旧些的一折或0.5折。收买后，王超再以原价的三四折转卖。

2024年，跟着封闭的公司变多，企业们也发现了这一门路，自行三折转卖，这让王超的生意也难做起来。王超说，因为咱们都很难融到钱，二手设备交易量变得比新设备还要大，他乃至风闻姑苏最近建起了一个微信群，专供封闭的公司卖设备用。

客户缺钱又挑剔。设备用了几年，是否原装，修没修过，都要逐个干预，到库房看货时还经常会问“这个能不能送，那个能不能送”。

做这行久了，王超也清楚做药很烧钱。遇到真实窘迫的，他会在树立信赖后先把货给曩昔，等对方缓过劲儿再给钱，最多给8个月的账期。还有客户提出让王超用设备入股，他拒绝了。

周永亮便是王超在闲鱼上知道的，他是一家草创基因疗法Biotech的开创人。打了几回交道后，王超带着他去库房看货，周永亮当场订了两台离心机，后来又下手一台生物安全柜。

春天会不会来？

“你见过哪个开创人在咸鱼上买设备的？”周永亮说，他便是。

他把经济观察报记者领进试验室，如数家珍地介绍：这台设备原价几十万，我自己搭一台才几万块；那个试剂盒进口的要一万多，我这个才小一千。有10多台设备是咸鱼淘来的，一台原价5万元的PRC仪，二手卖家标价17500元，我砍到了12500元。

说话间，试验室里一名实习生正在插“枪头”，这是试验室常用耗材移液器的一次性替换吸头，一盒96根，制品价格要二三十元，自己插只需几元。另一间试验室里，两个研讨员在电脑前做外接的检测作业——产品上市遥遥无期，这种活儿能赚点小钱。

因为融不到钱，周永亮自己砸了近两百万，维持着不到10个人的团队，每天一睁眼，房租、薪酬、试剂费用就压在眼前。两百万元能撑到现在，还要靠当地的孵化器渠道免费供给了不少进口试验仪器，这些仪器有的单台就上百万元。

周永亮是一位海归博士，在美国顶尖高校和医院做过前沿生物医药研讨，具有一项基因医治专利。2020年，他回国进入一家立异药企作业，2023年夏天开端创业。其时，全球榜首款获监管认可的基因修改药物在几个月后才诞生，我国药企紧随其后，他摩拳擦掌，信任基因疗法是我国少量有或许完成换道超车的范畴。

但，本钱商场给他泼了一盆冷水，公司建立至今，他没能融到一分钱。

创业这两年，周永亮的头发白了一半儿。有时“清晨两点翻身坐起来，脑子里满是做药的事儿”，然后5点照常起床晨跑。

周永亮好像精准地踏空了我国立异药的本钱周期。2015年后，我国阅历了药审变革，未盈余且烧钱的Biotech获得了本钱商场的绿色通道，这是立异药持续数年的美好时光——到2022年。

从2022年开端，本钱商场变冷。2023年，科创板第五套规范收紧，亏本企业上市变得困难，一级商场本钱短少退出途径。这一年，我国健康工业融资额缩减到2021年高峰期的13%。

最近，周永亮每周会出差三四次，去上海、杭州等地参与活动，寻觅融资时机。和投资人碰头时，许多人都对周永亮的技能表明认可，但聊到最终却都是没钱。

周永亮信任自己是块金子，全世界有几千种遗传疾病，其间一种遗传病的某项重大打破就来自他的研讨。现在，公司也建起了全球较顶尖的技能渠道，能给立异供给最好的底层支撑，他自傲公司能在职业留下注脚。

受阻多了，周永亮也想过，或许是专业门槛太高，投资人看不懂，又或许仅仅他们看不到退出的期望。他想过最坏的计划：以6—8个月为期，假如还找不到钱，他就只得把公司关掉，再去美国打工。

同行们也都不好过。周永亮加入了BioBAY一个由80位Biotech开创人组成的跑团，叫“我便是药神”，除了跑步，咱们也相互打气、相互支招。隆冬已持续两年了，开始咱们还有些存粮和存量事务，本年日子更差了一些，会面时聊起来，总有人问，“春天会不会来？”

缩短离场

2024年8月底，经济观察报记者来到堕入现金流危机和理财失利风闻的圣诺医药（02257.HK），其间一间试验室现已搬空，还有一间工作室堆放着拆卸好的工作桌椅——这些家具购入不到两年。

这是一家建立17年的明星Biotech，是全球首家在抗肿瘤范畴获得Ⅱ期活跃临床数据的核酸药企。圣诺医药在2009年之后先后5轮融资2.7亿美元，2021年登陆港交所，成为我国核酸药物榜首股，市值一度超80亿港元。

2022年6月，职业隆冬刚刚开端时，圣诺医药总裁兼首席执行官陆阳曾表明，公司手头现金约1.6亿美元，足以度过融资的“严寒时期”。

实际仍是比想象的更严酷。圣诺医药本年上半年无任何产品出售收入，亏本4350万美元。现金及现金等价物锐减至774万美元。市值2.88亿港元，比高峰期蒸发了96%。曩昔3个月，其首席战略官、首席医务官、首席财政官连续离任。“有些该完毕的课题都完毕了。”圣诺医药一位作业人员介绍，公司计划将总部的一间试验室转租。搬空的试验室有两百多平，到达GMP规范，三年前才装饰，装饰费就花了上百万。

圣诺医药处于立异药最优质的赛道之一，核酸药物一度被以为是ADC后的下一个高景气前沿范畴。即使如此，核酸药企也得在隆冬中自救。最近大半年，和圣诺医药并称我国核酸三巨子的瑞博生物、舶望制药别离靠商务拓宽（BD）拿到了不菲现金流，成为同行眼中的幸运儿。

圣诺医药暂时没有接到这样的好运，最好的方法是开源节流。其研制费用从2022年的6764万美元降至2023年的5438万美元，同期的雇员数量从225人削减至145人。

2023年11月，圣诺医药授出合共40.94万份购股权。本年3月，圣诺医药股东陆阳、戴通畅所持部分股权相继被强制出售。

在BioBAY里，还有不少与圣诺医药相同的企业。前述服务Biotech的渠道公司人士发现，在投融资炽热的2021年前后，其一年能招引超越80位Biotech开创人。近一年多，新会员显着变少，上一年只需约20名，后退到了2015年的水平——那一年，药审变革刚刚开端，是我国立异药的元年。到2018年，许多资金涌入立异药，BioBAY的企业井喷，连食堂和餐厅都多了起来。

该人士发现，现在有的会员企业现已封闭，有的企业参保人数为零，在他看来，封闭的还不算许多，假如趋势持续演化，大规模封闭潮会在一两年内到来。

搬个当地

在资金压力下，部分原本在一二线城市的立异药企决议撤离。朱斌便是其间之一，他的公司主要做引入项目（license-in），隆冬降临后，资金链很快就断了。公司原本在姑苏和北京都有工作室，只好先把北京工作室封闭了，先想方法活下来。

已然一时找不到钱，就只好把立异药放一放，找个高性价比的小城建厂，做保健食品和抗病毒制剂，走难度低的快消道路。

朱斌挑中了湖南的一个县城。这个内陆小城在人才和工业政策上难以和姑苏混为一谈，但性价比很高，建厂出产本钱只需北京的四分之一、姑苏的三分之一、南通的二分之一。更可贵的是，因为20多年前输液龙头科伦药业（002422.SZ）曾将出产基地布局在这儿，连续招引了50多家医药企业集合，有相对完好的工业根底。

这大半年，朱斌来来回回洽谈了四五次。8月底，该县到北京办招商推介会，现场签署了总投资45亿元共10个项目，朱斌的项目也在其间。

等厂房建好、产线开工，下一步就要卖货。朱斌现已在和近20家直播带货公司洽谈，不少人觉得他有网红潜质，主张他亲身下场，这让他很意外。被众星捧月了十几年的朱博士，现在要放下拘谨走网红道路了。这事他曾经不屑干，现在觉得要试试看。

冬季养膘

“在冬季要养膘，要去做功课。”戴晓兵也这么说，隆冬给公司关了一扇窗，但他要靠自己凿出一道门来。

10年前，戴晓兵回国在BioBAY创立了壹达生物，专为抗体药物、细胞医治范畴的Biotech供给电转染设备及使用计划，前些年出售额一直是逐年增加。2022年末，壹达生物新上了一款高端产品，约有70家客户要排着队来测验设备，戴晓兵就在2023年初定下了出售额翻4倍的年度方针。

可没过多久，这些单子都忽然消失了。

戴晓兵裁了一半职工，砍了大都的研制管线，设备研制团队转岗售后支撑。快到退休年龄了，戴晓兵信任危中有机。销量出了问题，反倒让他和团队沉下心来把事务梳理了一遍，在一番规划后，启动了细胞医治全体计划和外泌体载药CRDMO（合同定制研制出产外包）两个新板块。前者寄期望于用电转染技能及设备直接赋能细胞基因医治，后者则有巨大的医美商场，有期望在年内带来收入。

从头区分事务后，戴晓兵估量从2026年起连续会有客户的细胞医治药物上市，这就能够为公司的设备和耗材出售带来增加。

切入医美赛道，是投资人早些年给出过的主张。戴晓兵一度觉得医美多是噱头，现在他信任医美也能够讲科学。两个月前，这家公司在获得把外泌体载药功率从职业原有的15%提高到50%的技能打破后，国内好几家大型医美公司都来寻求协作。

戴晓兵觉得，假如没有2023年的低谷，公司必定仍是走本来的路，被动地等着客户收购设备，这条路其实很窄。

与戴晓兵的主意类似，朱斌对未来仍抱有期望。他以为，未来数年，老龄化和付出才能提高会让我国进入大健康新黄金时代，只需熬曩昔，就能从头来过。

并非所有人都这样达观。8月底，在BioBAY里最有名的bioCAFE咖啡餐厅，朱斌和周永亮会面了。相识多年，每次碰头总是匆忙，坐下来聊聊天，仍是榜首次，他们议论的论题，仍然是我国基因医治的远景。

有人曾这样问周永亮，假如公司封闭，你就得先去美国打工了，等我国立异药环境好起来时，你还会回来做药吗？

周永亮说，一步慢，就会步步慢。错失了这轮技能迸发期，过两年就很难追上了。试验能够失利，但基因医治有且只需一次换道超车的时机。便是现在。

（应受访者要求，文中王超、周永亮、吴星池、朱斌为化名）